天马录·第十五章(3)

第十五章•别样风雅

第三节

“天马有精神了,天马有精神了!”燕园里,众人皆都叫了起来。

颜良道:“打开笼门!”

笼门一开,白义不用人牵,昂首跃了出来,咴咴直叫。颜良翻身上马,绕场一周。但见蹄音清脆,一团白影跃过场中箭靶、篱笆便如同嬉戏一般。正面看时,胸口却是一团胭脂红色,便似是旭日东升。

“主公请看。”许攸道,“那白义抖擞精神越过藩篱,真像是一团旭日啊!主公大吉!”

刘备与黄忠、周瑜,四方宾客、冀州文武,都齐声道:“恭喜袁公!”

袁绍哈哈大笑,对陈琳说:“陈琳,你把讨曹的檄文在这里给各位大人念一遍。”

陈琳出来,有人将檄文递给他。陈琳朗声道:“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……”

檄文读罢,四方来使均道:“袁公伐曹,我等理应相助!”

袁绍掷杯道:“起大军七十万,选吉日兴兵伐曹!”


燕园之会既散,马兰与黄忠依依惜别,互道珍重。文姬却在想着卫宁的事,那周瑜临走笑吟吟瞅着她,分明别有用心。那一句“我心愤盈”,分明是知道卫宁的下落。回到房内,各有心事,半晌无语。良久,两人齐声说话。

文姬道:“卫宁可能还活着!”

马兰道:“天马可如何偷走……”

文姬急眼道:“你先听我说。”将当日的事情讲了一遍,又将周瑜的话说了说。

马兰哈哈大笑道:“我说当日未曾见到你的未婚夫。不过现在你已经不是卫夫人了,你是我的女人。我们搞匹天马逃出冀州,就回西凉去。”

文姬面沉似水,冷冷道:“谁是你的女人?”

马兰一怔,连日来同榻而眠,素无避讳,早已逾越男女之间的礼法。就连夫人、相公,在人前装来装去,都喊得很顺口了。文姬突然翻脸,马兰当真怔住,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
文姬道:“我是卫宁明媒正娶的夫人,聘礼一收,便已入了卫家的籍。你就算当街掐死我,我牌位上也得刻卫夫人,不是马夫人。”

马兰涨红脸道:“我掐死你作甚?我,我就是不会弹曲做诗,也不比人差。你就跟着我,死了也是三五十年之后的事了,立个碑就不刻卫夫人,就刻马夫人,他卫家又能怎样?”

“不是卫家能怎样。”文姬凄然道,“你不懂的。”她用手在床上划了一条线,沉声道,“此刻起你我同榻而眠,不要越过这条线。”

马兰惊道:“人都是过河才拆桥,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?”

“不是变脸。”文姬拉过被子在头上一遮,低声道,“我尊敬你,拿你当君子,你莫逼我。”

马兰烦恼中将被子用力一扯,骂道:“老子才不是什么君子!你就是我抢来的女人,老子本来就烦,你不给老子乖乖听话……”

被子扯掉,却见刀光一闪,文姬泪流满面,将一把小刀顶在喉咙上,呜咽道:“你莫要逼我!”

马兰一怔,郁闷得很,一声大叫:“鬼才逼你!”说着将被子往她身上一丢,闷头冲出屋去。

时正三月,夜晚尚寒。马兰冲出去将门一关,坐在台阶上生闷气。来到冀州多日,不要说偷天马,就连自己都搭进去了。想要去花园里晃晃,刚一出跨院的拱门,立刻有士兵横枪阻拦道:“主公有令,不许将军擅离!”

马兰一怔,有个队长模样的军官正好走过来,迎来拱手道:“什伐将军勿怪,大军便要出征,府内正在议事,加强戒备,是应当之事。”

马兰嘿了一声,谁知道是真在议事,还是防备他逃走。掩上院门之时,听见外面的士兵在低声聊天:“田大人?这,这怎可能?”有人嘘道:“噤声。”

马兰一惊,田丰今日确是未在会上现身,只道他心情不好,或是身体不适。不想竟被袁绍下狱,想起他曾经之言,果然是早知大祸临头。马兰在院子里走了几步,做些响动,又蹑手蹑脚走回来。听见外面的人私语道:“好像走了。”又道,“田丰田大人那样的忠义之士竟被下狱,主公莫不是猪油蒙了心?”

“有什么法子?”另一人叹道,“田大人性情耿直,不会逢迎。他一直不愿主公出兵,力谏无功,说妄兴大兵,天时不佑。主公说田大人多虑,天马半数已在冀州,如何说天时不佑。又说自己小儿子生病,没心情听那些烦心事,赶田大人走。田大人一生气,竟然反过来说,主公要出兵,就干脆不告而发,兵贵神速,趁着曹军刚打了小沛不及返回,一举攻破曹阵。主公说这等行径乃是小人所为。田大人又说,这般左拖右拖,等到过了上汜节,依他对主公的了解,调集兵力和粮草又都甚慢,与曹军正式交锋多半要到五月了,曹操早已经把工事城寨都修筑坚固,一时难取,大军消耗甚大,数月不能取,变数一到,必会惨败。又道,天马如今在手,他日犹未可知。主公大怒,所以将田大人下狱了。”

“田大人也真是,何苦与主公……”

马兰蹑足离开,怪不得袁绍对他看管甚严,田大人的豪气他马兰很敬佩,但是敬佩了半天,毕竟田丰还是心向着冀州。没有明说他会逃走,就算是很对得起他马兰了。

马兰坐在台阶上为田丰叹了口气,风一吹,屁股下面冷冰冰的,心里想,老子也甚是凄凉,比田大人还要凄凉几分。晚上怎么过夜呢?这冀州城的风,竟比草原戈壁上还要冷。

马兰站起身,朝着马棚走去。好在烈阳天马到此之后,跨院里临时搭建了一个马棚,一半是马呆的地方,一半堆了草料。尚有春寒,马匹容易病倒,所以懂马的人家都在夜间给自己的爱马披个小小的毯子。烈阳天马此刻便在马厩里披着一张毯子,瞪着大眼看着他。马兰心道,你都有毯子可盖,叹了口气,在马颈摸了一把:“看什么,以后我怕是得跟你睡了。”

收拾收拾稻草,铺成柔软的一窝,马兰往草料堆里一倒,倒也舒适。烈阳天马嘴一掀,从背上扯下毯子,往他身上一丢。马兰抱着马腿大哭:“呜,还是你有良心。”

头顶上“叮”的一声,马兰一抬头,看见一只酒坛子挂在马棚檐上,不禁起身睁大眼,揉了又揉。走过去一看究竟,突然有人从顶上倒悬下来,撞向他,吓得马兰阿唷一声,后退中差点跌倒。耳中都是甄宓的轻笑声,才看清是甄宓穿了一身夜行衣,一个窈窕的身影倒悬在棚顶上,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如天空的繁星一般。

马兰跑过去,围着上下左右,头下脚上地看。只见甄宓两脚交叉,锁住棚顶的一根梁,便可以稳稳地吊在那里,轻轻飘摆,若柳枝垂风。长发从颈后披散下来,腰肢细细的,让人想要捏一捏,一根腰带垂下来,迎风飘摆,更增添了几丝飒爽之气。手里竟还抱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,也不打颤。当下赞道:“你这一手厉害。”

甄宓将酒坛一递,嗔道:“看什么?还不帮我拿着。做大爷的,如此没眼力,难怪会被老婆赶出来。”

马兰气道:“那死丫头才不是我老婆,老爷我才不要那种难伺候的老婆。”用手接过甄宓手里的酒坛子,甄宓手指里叮的一声轻响,马兰才见到她修长纤细的几根玉指里还夹着两枚高脚的羊脂白玉杯。夜色里,那一对杯散发出朦朦光芒,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。

马兰伸手拿杯子,手却不老实,与甄宓的手指缠在一起。酒坛子丢在草垛里,酒杯子也丢过去,另一只手在她纤细的腰际一托,只觉得柔软中极有弹性。甄宓双脚一松,翻身下来,马兰手突然向后一滑,正好将纤腰一揽,往怀里一抱。甄宓脚不能着地,鼻尖上一凉,四目相对,手也在对方掌中引着,登时面孔热了,只是黑暗中无人看见。

甄宓轻声细语道:“放开我。你这般无礼……”用手在他肩上扶着,半推半就,声音也细得如蚊鸣一般,只将一些如兰的香气喷在马兰面上。

马兰将她往草堆里毯子上一压,伸手将她的蒙面巾一分一分地扯下来。甄宓那一张素颜一分一分呈现在眼前,直至露出嘴唇。马兰将温热的娇躯一搂,那腰肢竟如此纤细,坏坏道:“大半夜送礼来,是要我嫖你么?”

甄宓嗔道:“我是来请你喝酒的!你怎可……嗯……”

话说半截,已被吻住。良久才能挣脱,甄宓将马兰推开几分道:“我有事跟你说,你这什么人呐?等等,我要叫了……非礼……”叫的细不可闻。

马兰一把抓住她长长的腰带,用力一扯,蛮横道:“少来。”

烈阳天马扭头瞅了一眼,一团稻草丢过来,打在马头上。甄宓一声低吟,草棚内渐渐满是风雨之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