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马录·第十章(1)

第十章•袁曹争霸

第一节

袁绍字本初,自从杀败了公孙瓒,虎踞冀、青、幽、并四州,又有雄兵百万,正是想要过几天舒坦日子的时候啦。放眼天下,人人高喊“袁公必胜”,原本也没有谁是他的对手。突然曹瞒小儿冒出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,让他感到很不爽。不过曹操为人奸诈,名声不好,袁绍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。反正曹操也打不过他,所以就暂且由得他猖狂。

他有四郡,原本也该有四骏才是。可是偏偏并、青、幽三州的天马都找到了,冀州天马却一直没有找到。不过也无所谓,反正他就坐在邺城,也不可能有人从他这冀州把天马带走了。他派了好几万人,天天拿眼睛瞅着呢。但是心里总是不放心,因为曹操占有兖州、豫州,两匹天马都找到了,听说都驯得不错。他自己这里,却是三匹天马折腾了很久,只驯服两匹,准确地说一匹半。他那钟爱的上将文丑,还没有法子骑到马背上。打仗这个事情,是要离开自己家,去人家那里踹门子的。所以二对二,还是不太安全。

偏偏这个时候,刘备这个丢人的家伙开罪于曹操,跑到这里来烦他。不管也就算了,他派来的人带着郑尚书的手书。

郑尚书郑康成名郑玄,与袁绍家里有三世之交,为人风雅得很,家里随便一个侍女都出口成章,袁绍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有一次赶上郑玄叫一个婢女办事,办的很不满意。训斥的时候,婢女还要回嘴。郑玄一生气,就叫人把她拖泥里跪着。过了一会儿,被另一个婢女看见了,幸灾乐祸道:“胡为乎泥中?(怎么会身陷泥途呐?)” 答曰:“薄言往?,逢彼之怒。(去他那里诉苦,对我发怒脾气躁。)”

这两句都是诗经里的话,都有隐略的前文,意思是一个婢女问:“天黑啦天黑啦,下班收工啦,你怎么还为主子在泥里跪着呀?”一个回答:“娘家弟兄靠不住,我诉点儿苦,就把火发我头上了。”

袁绍惊羡得很,对这事情天天琢磨。但是天下哪有那么多才女,就是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天天关书房里,那也得从《三字经》开始,想要达到熟读《风•雅•颂》的水平,那也不是三五年能教会的。教得再聪明,在他如此威武的袁公面前也说不出个屁来。一个个唱歌跳舞干点儿别的还成,就是做不到郑玄那般风雅。

拿着郑玄的手书,袁绍勾起了往事,敬佩、怀念之情油然而生,同时又很郁闷。究竟打不打曹操呢?不给郑老师面子是不对的,人家那么风雅,自己永远也达不到那么风雅。不够风雅也就算了,再被人说不敢去打曹操,那就更不风雅了。

袁绍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,想着郑尚书家里的婢女,殿上一群文武官员各说各的。

谋士田丰说:“兵起连年,百姓……仓库……(下略一百字)不要打吧,订个三年计划再说。”

审配就说:“打啊,打啊,干嘛不打啊?明公之神武……(下略五百字)”

沮授蹦出来:“不可不可……曹操不比公孙瓒……”

郭图:“不打白不打,因为打了也白打……”

许攸:“打不打看谁人多;谁人多?咱人多!人多就是硬道理,讨贼以扶王室,我们才是正义的……”

一群人吵做一团,袁绍头昏眼花,拿着郑玄的信,心思早就想到远处去了:“唉,这乱……那几个婢女都叫什么来着……”正郁闷,突然有头黑熊一样的东西冲进殿来,吓了他一跳。

“主公!主公大喜!”颜良满脸都是小皱纹,喜气洋洋,挥舞着手臂跑进殿里来。武将议事也不能穿甲胄,汉人崇黑,所以袁绍朝中服色均为黑色。颜良穿了一身黑色的朝服,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合身。跑动中,便更像是一头黑熊。

许攸等文士都皱起眉头,咳嗽几声:“没规矩!”

颜良本来也不在乎那一套,咧开大嘴:“主公,凉州天马到手了!”

袁绍一下站起来:“真的?”掰着手指算算,一二三四五……也不知道数到几合适,总之比曹操多,一时兴奋过度,振臂高呼,“打!”

“主公且慢。”却是田丰出面阻止;四周安静下来,田丰躬身道,“还不知真伪,况且天马未曾驯服,不知可否为我所用。”

袁绍一怔:“是啊。”

“主公多心了,这点末将也想过。”颜良慌忙道,“我是连人带马……那个连人带马……”费了半天劲,才将事情讲了半不拉罗。

袁绍早已迫不及待:“那马呢?”

“天马不肯离开主人。”颜良道,“而那牧人什伐兰,未曾禀明主公不敢带来邺都。故而末将斗胆,将他夫妇二人软禁在家中,听候主公发落。”

“做得好,做得好!”袁绍大喜过望,一挽袖子,“备车,快备车带我去看!”

“主公不可。”许攸又跳出来,成功扫了他的兴,还振振有辞,“天马者,天数所系也。如此轻易拣来,是否算得功劳也就算了,安知会否有诈。”

“你!”颜良大怒,但是也说不出话来,因为确实来得很容易。

上将文丑与颜良乃是结拜兄弟,立刻跳出来破口大骂:“小人如许公台者,未曾见过。那天马还能有假,就是对天不恭,如何能得上苍保佑!”

许攸涨红了脸,不忿道:“我这是为主公的安全着想……”

“少在这里挑拨离间!”颜良终于搞清许攸的意思,大叫起来,“我对主公忠心耿耿,凭的是掌中宝刀。今日若非身处朝堂之上,便一刀劈死你!”

许攸伸颈道:“你砍啊!此去邯郸四十里,怎能让主公屈身犯险?你还敢说对主公殚精竭虑?你居邯郸多年,黄金余孽尚未扫平。你当我不知?这途中许多凶险……”

四周文武谋略之士各说各话,各揭老底,渐渐面红耳赤。

袁绍坐在椅子上:“我这头……这跟郑尚书家可怎么比啊。”

这时候,有人急急凑上来,却被殿前的武士拦住。袁绍抬眼去望,是刘备派来送信的人,叫陈登,也是那小子的重要谋士。陈登一个羸弱如鸡的人,奋力推开面前交叉的长戟,对他道:“袁公,何不前往邯郸一看究竟?若是果真如此,则可当机立断,唤我主刘皇叔即刻带徐州天马来助,冀州之势承天启地。天数如此,袁公不可坐失良机!”

刘备有天马?袁绍闻言如梦方醒,对,刘备那小子坐领徐州,肯定有匹天马才对!这个一二三四……啊,大殿之上扳手指数数有点丢人,大家都在看着。袁绍轻咳一声:“各位爱卿,随我一同前往颜将军家一看究竟如何?”

颜良大喜:“我立刻回去准备,为主公摆宴!”

许攸:“路途艰险,还需先清理黄巾贼!”

田丰:“大家都去,冀州空虚,不可不防,可先……”

袁绍:“我的头,救命啊!”

审配:“主公当振作!”

袁绍拍案奋起,大殿肃然。主公终于发怒了。

袁绍气馁道:“不要再说啦,愿意去的就去,不愿意去的就不去!”

大殿上一片哗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