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马录·第十七章(1)

第十七章•易水风萧

第一节

马云鹭见他面色可怖,突然吞吐道:“三哥,你不是真的要射他吧?三哥,这家伙挺有趣的……”

马兰一惊,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弓,望了一眼小妹马云鹭,辛苦地微微一笑。妹子终于还是长大了,遇到好男儿了。这一箭若射了赵云,那便犯了大错。

马兰突然打了个呼哨,烈阳天马听见,平地一个老虎跳,将文丑甩得几乎飞出去,正挥刀砍人,事出突然,刀都飞了。大叫中扯紧了马鞍。烈阳天马人立起来,马兰闪电般抬手一箭,马的肚带啪的一声断了。文丑直栽下去,烈阳飞起后蹄,将人踢得横飞出去,向着马兰跑回来。

“谢谢三哥!”马云鹭大喜中催马过去,一枪顶住文丑后心,让文丑无法从地上爬起。颜良正与赵云厮杀,一时无法脱身。赵云的银枪与颜良的大刀发出一声脆响碰在一起,见到所发生的事都是大惊。

马云鹭对场中叫道:“哎,不用打啦!”

颜良用力架开赵云的枪头,拨马后退,惊叫道:“什伐兰,你这是何意?”

地上文丑叫道:“哥哥救我!”

颜良大叫道:“今日若伤我兄弟,管什么天马不天马,统统杀了!”

说着一声令下退入兵阵之内,四周士兵围拢,长枪对内,宛如枪林一般。弓弩手插空站立,弓上弦,弩开括,对准场内每一人。一群身穿软甲的兵士两两拉着绊马索,从四个方向同时兜来。颜良叫道:“赶快放了我文丑兄弟,饶你等不死!”

马兰瞬间扬弓,只听几声弦响、几声惨叫,都还未看清如何,扯着绊马索的军士已倒下一半,人人喉头都插着箭,在地上抽搐。

马兰道:“立刻闪出一条道来,否则箭下无情。”

说话间几匹天马都挤在场中,那赵云抱拳道:“刘皇叔燕园归来,与在下彻夜长谈,对将军赞不绝口。今日一见果然不同!”

马云鹭插嘴道:“你的命是我救哒。从今天起,我就是你的主人啦!”

赵云欲言又止,忍住不去理她。三个人四匹马,马头对外,结成一个联手防御之势,却将文丑围在当中。颜良如何肯放他们离去,急道:“放了文丑兄弟,饶你们不死!”

马云鹭将枪往下压,叫道:“再过来杀了这黑乎乎的玩意!让你们让开,你们就让开,这么死心眼啊!”

文丑却叫道:“哥哥,到了此时不要管我!丢了天马,主公那里我二人也是死罪!”背上一疼,被马云鹭刺了一枪,登时大叫。

马云鹭叫道:“干脆杀了这东西。”

马兰却想起他府上一干家人。不说别的,怀里还揣着人家老婆的肚兜呢。叹了口气说:“算了,让他走吧。他们不会让开的,我们杀出去就是了。”

说着一催马,突然马肚带开了,胯下盗骊奋起腾越之际瞬间不见,连着鞍子一起摔在地上。马兰慌忙爬起,盗骊已经不见了,当真不知这马如何做到。早知此马狡猾,只是想不到在此刻发难。只见冀州军突然大乱,似有马儿在人群横冲直撞,踏出一条东倒西歪的出路来,盗郦已是逃走了。烈阳嘶叫中跃到身边,马兰翻身上马,叫了声:“快走!”对着盗骊踏出的缺口冲去。

一旁的士兵举枪封住缺口,马兰从背后箭壶一把抓住三支箭,平弓散射。士卒倒地,转瞬又是三支,射倒六人。马已经旋风般冲入人群,长嘶间马蹄踏地,火光崩现,地面一团烈焰炸开,人人抱头鼠窜。

一对墨绿色的马耳朵紧随其后,赶超过烈阳。原来绿耳的耳朵真的是绿的。马云鹭叫了声:“看我哒!”长枪横扫间,一团青气袭出,化作无数青鸟乱飞。枪风所至,挡路的士卒都飞起来。

颜良叫道:“放箭!放箭!”

数百箭弩在弓弦乱响中袭到,却见赵云断后,将枪舞成一团白光。箭弩遇到那团白光,都弹开来,四处乱飞。临近之处惨呼声惊叫之声响成一片,冀州军士纷纷中箭。

马蹄声震大地,颜良骑着白义,一团血红的颜色便如旭日般横在当中。颜良横刀拦在面前,一声大叫,催马对面而来。

马兰冷笑,捻出一箭,雷霆般一射,火光熊起,箭竟在空中燃烧,直取颜良面门。颜良一声大喝,挥刀劈去,一道狂澜突然席卷大地,刀风掀起气旋呼号,与那一箭相撞。那落日般的一箭被刀劈中,竟不偏斜,也不坠落,在半空中僵持了瞬息,化作无数火屑飞溅。颜良刀势走样,在鞍上猛晃。

马云鹭赶来用枪一点,叫了声:“下去吧!”

颜良一声大叫,为保命用刀柄一磕,果然失去平衡,坠落马下。脚套在马镫中,被马拖着。马兰返回来,用手一扯白义的缰绳。白义却不肯走,用嘴咬着嚼子后退。烈阳一声长嘶,摇动红色的马鬃,破天荒在白义的缰绳上咬了一口,扯了一把,要它跟自己来。白义却只是悲鸣,勉力后退。

马云鹭咦了一声:“这马牵不走么?”

马兰一松手,叹道:“它有它的难处,由它吧。”

马云鹭奇道:“马有什么难处?”

马兰摇摇头,不想回答,只是说:“我们走吧。”

身后冀州军士复又赶来,却原来是文丑翻身复活,拎刀大叫着向这边赶,口中喊着:“休要伤我哥哥!”

马云鹭道:“他还没有被马蹄踩死呀!”

三个人弃了颜良,正不知往哪里逃走,忽然大群黄巾贼呼喊着从山上杀下来,杀到三人身前便站住了。

马云鹭大喜道:“冲啊,杀啊!”却见众黄巾贼都站在那里,嘿嘿傻笑,登时怒道,“为何不杀过去啊?”

黄巾贼头领道:“大王,我们这点人够干什么哒?”

一指对面,冀州军好歹是正规军,立刻便又重整兵势。颜良趁他们不备,已然逃回去,正与文丑一起大叫着:“谁敢后退,就砍了他!”步兵亮出盾牌,黑压压一排,排开鱼鳞阵,向他们压来。

赵云心道,这位大小姐说话真是容易传染人,跟着她混了两天的黄巾贼,说话都哒哒的。

“胡扯!谁说打不过哒?”马云鹭对头领道,“以少胜多的事多得是!”

一干头领都是傻笑:“大王,那都是故事,讲给人听哒。”

马云鹭气道:“那你们是干什么来哒?”

“大王,您几位骑马跑了,我们可就要被杀光哒!”

马云鹭道:“我管你们会不会被杀光哒!三哥,我们快走吧!”

众头领一起哀嚎:“大王,不要丢下我们啊!”

“罗嗦,你们都说打不过哒!”马云鹭扭头对马兰道,“三哥,我们有马,比他们跑得快就行啦!”

四周一片嘈杂,众黄巾头领哭道:“大王,你不可以这样哒!”

一匹白龙一般的马儿突然跃过来,唏津津一声长嘶,所有的黄巾头领都愕然中望过来。

赵云沉声道: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有志有**四方!岂能阵前哭泣,说哭便哭,说逃便逃?你等想逃,难道便逃得掉么?惟有杀散强敌,才有生路!”

有人哭道:“你有马,骑着说话不腰疼!”

赵云大喝道:“区区三千冀州军,赶来送死!子龙不才,愿与众家兄弟同生共死!”一席话,豪气干云,说得众匪徒都抬起头来,望着赵云,眼睛都亮起来,握紧了手中的兵器。赵云对马兰抱拳道:“子龙今日幸得将军相救,与将军并肩作战,乃三生有幸。将军恩义,子龙定当相报。就请将军与令妹先走,子龙为二位断后!”

说罢一马当先,跃到前面,横枪对着冀州军一指:“颜良文丑,可敢来与我阵前厮杀?我让你二人一起!”

颜良文丑初败,文丑又丢了马匹,这时抓人抓马事大,如何会出来跟他单挑?只是督军上前,更显心虚。赵云连续几次大喝,冀州军面色沮丧,黄巾贼均挺起胸膛,高声耻笑,敲打兵器为赵云助威,竟无一人逃走。

马兰不由得暗挑拇指,这是什么人物?几句话就将黄巾贼匪皆调动起来,追随他作战。面对三千人马,毫无惧色。不由得看了一眼马云鹭,心道,小妹这次果是捡到宝了。

突然间,冀州阵后大乱,马蹄声起,一支百人的骑兵队凭空冒出来,突然冲进冀州阵后,乱砍乱杀。一冀州兵惨叫中随着一支大枪一挑,飞上半空,马超的声音高声喊道:“三弟!小妹!”

马云鹭大喜:“大哥!我们在这里啊!”

赵云将枪一摆,喊道:“大伙随我上!”一匹白龙马已是一马当先,旋风一般冲过去。马云鹭叫道:“岂有此理,当我不存在哒,抢我风头!”一扯马缰,冲了过去,要与马超汇合。马兰担心她鲁莽,搭弓远远射过去,对她瞄准的弓驽手纷纷中箭惨叫。

马超策马直冲过来,一杆大枪上下翻飞,所过之处一片哀嚎。身后百骑都是凉州精锐,转眼间将冀州军队形踏得稀乱。颜良文丑来不及调转方向,兵败如山倒,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,四处都有人乱跑。冀州军相互踩踏,死伤甚重。

马超看见颜良,突然想起什么,眼也红了,一枪便刺过去,大叫一声:“好狗!犯我祁连、屠我村寨的可是你这厮!”

颜良与他硬碰硬,刀枪互砸,火星乱冒。战不几合,颜良手臂隐隐作痛,虎口发麻,几乎握不住刀柄,心中大骇。他素来以力大出名,想不到眼前之人面如冠玉,力气竟如此之大!马超看出他眼中惧色,哈哈大笑。一枪砸落,文丑刀头摇摆,几乎脱手。不远处文丑叫道:“哥哥快走!”

颜良见四周士卒慌乱,无人迎战,均在逃走。几杆大旗,已经在地上任人践踏,如梦方醒。叫了一声:“撤!快撤!”拨马便逃。

白义却突然驻足不走,垂下头去。颜良大急,平时舍不得,此刻命在旦夕,一咬牙,用刀把猛磕马臀,马却硬是不肯跑,只是垂首站立,面对西南方嘶鸣,从眼中滚落大滴的泪水来。

文丑骑着一匹寻常黑马,与马超纠缠在一起。若非如此,马超早已一刀将颜良劈死。颜良急着逃命,当下猛打马臀,骂道:“还不快走。”

却见一匹火红的马直跃在眼前,马兰手持弓箭,对准了他,面色甚为凝重,意思是再打一下,这一箭便要他的命。颜良一惊,便如木雕泥塑一般僵在马上。马不能动,他可如何躲得过这一箭。